《凤临江山》免费试读

“你这是嫉妒自己的名字不是老板取的,没有他们的好听吧!”
对于墨玄这些属下的名字,和言完全不赞同扶桓的这句鬼扯,自是要回话过去嘲讽一番的。
木惭。刚直不阿,可让直耸挺拔的参天树木自惭形秽。
星吾。天真烂漫,只愿璀璨温暖的日月星辰伴吾入眠。
流景。淡雅如水,且看变幻无常的世间之景默默流转。
新的名姓,便是新的生涯。美好的词字,正是美好的未来。
这些名姓,多半是墨玄心思一动,脱口而出。可细细品来,再对受名之人的Xing情琢磨一番,竟别有一席韵味。
不过这些个念头,她可不打算在老板的这些属下面前说道,可不能让人家误以为她居心叵测只会拍马屁啊——热脸贴冷屁股这事,实在是无趣。
说来,这“流景”二字亦是仿由“沉影”之韵。老板这暗点鸳鸯谱意欲成全一双佳偶的心思,可真是含蓄。
“切,你当然觉得好听了!”扶桓却嗤之以鼻,“你的名字自然也是闷葫芦取的。”
和言苏醒的那日,扶桓是在场的。墨玄的那句“唤作和言可好”,他听得真真切切。瞅着墨玄眸色里的光彩,他心下大奇,追着问了好几日,却皆不得果。这会儿想起来,还有些好奇未能满足的恨意。
和言倒是不知。对老板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,她虽喜欢得紧,但也始终不得其意。估计老板是早知她失忆前的脾Xing,希望她从此之后,可以心平气和好好说话吧——不过,似乎没能如愿。
“看吧,你就是嫉妒!”
和言嘴里调侃着,手里却开始痒痒,看着面前白嫩的玉面,刚想摸上去,就被扶桓一折扇拍得缩了回去。
扶桓斜过眼,颇有警示意味地睨她。
和言咧嘴嘻嘻笑,见他兴致不错,趁方才也说到流景,便欲趁热打铁地解决自己一个长久的困惑:“扶桓啊,沉影和流景到底进展到什么地步啦?”
“都说墨玄宠你,我看哪里是啊,瞒你还差不多,屁事都不告诉你嘛!”扶桓话多,嘴也毒,逮着奚落人的机会铁定不会放过。
这话放在以前,那是和言的心头痛。但近日来,墨玄话里话外都在安抚她,连黑白无门的过往都透露与她。和言虽摸不准缘由,心头的不安却是实实在在沉下不少的。
不过,一听扶桓这话,便知他多半会把自己所知道的得瑟道出,她可不会放过这机会,之前可是拐弯抹角打听了许久都撬不开他的嘴。
只见她闻言倏地僵硬了笑容,默默收回咧开的唇角,冷冷撇扶桓一眼,猛地转身背对着他。
扶桓也是一下子就慌了神色,敲着折扇的手直直停在半空。
这丫头脸皮厚得堪比城墙,本是怎么说都不会动怒,也唯有谈到墨玄的时候,她的情绪反应才会激烈几分。
方才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她了,但看上去,似乎还蛮严重。
扶桓耸眉,无奈地咂咂嘴,放软了嗓音道:“好嘛,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行了吧?”
见和言还是毫无动静,扶桓有些拿不准了,却也只得继续道:“沉影与流景是同门师兄妹啦。具体的门派,他们也不肯说,都说这是以前的事啦,不必再提啦。不过,他们以前的身份,我是知道的。小言子,你猜是什么?”
和言依旧不理他,可在扶桓看不见的脸庞上,悄悄染上了偷笑之意。
见这丫头这会儿仍是没反应,扶桓倒是有些猜测和言此举是故意的了。不过,他显然是懒得验证,也懒得拆穿了,毕竟这丫头想知道此事也是想了许久了。
她每每问向墨玄的时候,那个闷葫芦总是一句“阿言日后自会知晓”,便搪塞过去。星吾还小,云叔云婶不过是打点杂事的仆人,而其他的人,她也不敢问。怕是问了,也只会收获一记骇人的目光。
这样想想,她倒也是蛮可怜的。
“是杀手。”扶桓忽然叹了口气,生出些悲天悯人的心绪。
“他俩最后一次为门派执行任务的时候,一个小女孩,一个被母亲拼死护下的小女孩,流景下不了手。”
“他们从小就是孤儿,无父无母,被门派收养,日日接受严格的训练,磨灭欲望,消弭情感,最终成为一个个冷血的杀手。流景却是不同,她当年也正是如此情景,被母亲拼命护下,才得以苟且存活。”
“她一直记得母亲怀抱中最后的温暖,即便十年后她手刃仇人,心中温暖的火种却从未丢弃。见到那个小女孩的刹那,所有的温暖都被点亮。他们救下了那个孩子,结果自然是换来了整个门派的全力追杀,不死不休。”
“据说沉影很早就喜欢流景了,在门派里的时候,就十分照顾她。我估计,就是喜欢流景身上的人情味吧。这是在一个杀手组织里很难看见的东西。”
“安顿下孩子后,他俩整整逃了两个月,终是被门派找上。沉影为保护流景逃走,身受重伤,眼见就要被乱剑砍死的时候,你家神通广大的老板就出现了。几个月之后,他竟还帮他们两人弄了个假死,彻底从追杀中逃了出来。”
“至于流景,被沉影拼死送出后,也受伤昏迷不醒。等她醒来再回头寻找的时候,已经不见沉影的半点踪迹了。但她未见尸首,相信沉影必定还活着,便漫山遍野天涯海角地寻找。直到几个月后,她偶然听到沉影和她自己的死讯,这才确信是有高人救下了沉影,还为他们永绝后患。”
“又经过半年多的寻找,才最终于三年前到达良泽,与沉影久别重逢。”
“之后的事,你就都知道啦。”扶桓收了文绉绉的饱含情感的讲述,用扇子戳戳和言,轻皱鼻子,“好啦,别装啦,你如愿以偿啦。”
和言的身子有些松动,却仍是没有翻转过去。
此时的和言,正望着不远处桃树下的木惭与星吾,心底仿佛奏响一曲悲戚的长歌,久久不能平静。
她记得墨玄曾在无意间感叹过:他的这些手下,何故的这些老小,都曾九死一生,终是于绝处逢生。生命,于他们眼中,无比珍贵,却又卑贱渺小得可怕。
洛鸣和湛飞的过往,她暂未得知,只知此二人在她睁开眼的五年前,就已经追随墨玄许久了。
至于星吾,虽在她苏醒之前,这个小男孩儿就已在扶桓的医馆里蹦蹦跳跳,整日赖着墨玄了。但小孩儿终究是好哄好骗,她三两句便把小少年的身世问了出来,顺带还意外收获了与其亲近有加的木惭的来历。
说来,星吾本还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少爷,只可惜,他的故乡是凤临边境与燕赤接壤的恒州。
五年前,燕赤来犯,八万兵士,挥军直下,不过一夜之间,恒州便生灵涂炭。星吾一家在城里也算富庶,本早可逃难,无奈燕赤大军风驰电掣,来势凶猛,别说百姓,守城官兵亦根本无暇反应,敌军铁蹄已至城前。
全家老小收拾了些细软和食物,连夜避难。可一路上,灾民遍野,一家人被冲散,值钱的物什和稀少的食物也被偷被抢。一个月走下来,小星吾身边就仅剩母亲、大哥和云叔云婶两位家仆了。
但接下来的事情,却不是一个孩童愿意回忆的。
也幸是那日扶桓在旁,他跑过来对着星吾一阵逗弄,生生将少年给气走了,这才无可奈何地瞪了眼不明所以的和言,叹了口气,继续之前的故事。
墨玄是在从安阳赶赴陵城战场的程中,看见星吾的。那时恒州已沦陷,他遵师父命令,助先帝御驾亲征。军队前行的道路上,处处可见难民。先帝心下不忍,亦是为了肃清前路,便于大军及早赶至战场,便命墨玄率一队人马,先行一步,安置流民。
墨玄见到小星吾的时候,他正被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压制在怀中。但小小的他,却似一头发狂的幼狮,正狠狠撕咬着男子的前胸手臂,眼中一片血红,口中亦是殷红一片。
而不远处,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个十四五的少年躺倒在地,衣衫破烂不堪,身上血肉模糊,参差不齐状似撕扯的伤口明显是被咬出来的——被许许多多张口嘴咬出来的,惨不忍睹。
他们几人本是在破庙里缩着,小星吾内急,由云叔云婶护着去庙后解手。谁知一回来,竟见庙里的一群人正趴在地上,围着什么一口一口地咬着嚼着。星吾好奇地去瞄了一眼,入眼的一刹那,便疯狂了。
他那时不过七岁,但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,只见他癫狂地扯开人群,一口咬住离他母亲兄长最近也是嚼着撕扯得最激烈的那个男人,生生咬掉了男子手臂上的一块肉。